【壮丽70年·奋斗新时代】扎根中国大地,曹锦清教授的社会科学研究情怀

稿件来源:高等教育研究所   |作者:周玲、樊丽霞、黄珍、刘洋溪   |摄影:   |编辑:   |浏览量:7907

高等教育研究所


人物简介:曹锦清,著名社会学家、中国“三农”问题研究专家、华东理工大学二级教授、中国城乡发展研究中心名誉主任、上海高校智库“社会工作与社会政策研究院”首席专家;主要致力于社会转型、中西社会思想史、“三农”问题研究,已出版著作十余部;在扎实田野调查基础上写就的《黄河边的中国》,已成为中国农村研究的必读书目,获得首届“中国农村发展研究奖”(杜润生奖)、第五届“上海文学艺术奖”;该书的英文版“China Along The Yellow River: Reflections on Rural Society”,于2004年11月在英国发行,并被英国《卫报》评为“有史以来100本最伟大的非虚构类书籍”之一。


一、反思中国社会科学的文化自觉和独立

问:曹老师,您好,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问。为促进学校人文社会学科发展和人才培养,我们想听听您的声音。

答:我们现代高校教育的知识和知识分类体系,如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、人文科学等,可以说整个知识分类体系都来源于西方,而我们原来的分类体系被搁置。这是一个后发的民族和国家现代化的必经途径,先输入成套的知识体系,知识体系背后有它的价值体系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自然科学有普世性,自然科学发生在西方有它的历史文化背景,但是不必然地受制于它的历史文化,自然科学没有地方特色,没有历史特色,是普世的。

问:那么在您看来,自然科学知识的移植是可以的,但人文社科不可以,对吗?

答:自然科学的移植对一个急于现代化的国家是适用的。自然科学有普世性。但是,人文学科本来就有历史文化的鲜明特征,各民族之间可以学习,但是具有不同的特点,具有民族历史的特征,应该有各民族自身的特点。所以现在我们要回头感谢邓小平同志,他反复强调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。他强调“中国特色”,是因为社会主义有初级阶段,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,但必须有中国特色。特色就是按照自己的需要,不要照搬西方,独立自主地决策,这叫“中国特色”。

问:我们在反思过去的学科知识体系,也影响到我们的人才培养。到了现在这个阶段,我们应该怎样改变呢?

答:必须要建立中国话语体系,把中国故事讲好,要摆脱对西方理论的过度迷信。2000年,我们提出的文化自觉,文化自觉背后是什么呢?是民族自信。没有民族自信哪有文化自觉?文化自信、文化自觉背后是民族的自信,民族自信背后是现代化的政策成果,就是在现代化之路上取得的坚实成就。因为我们近代的贫弱挨打,已经深入到我们民族的骨子里面去了。有的人的脊梁骨被打断了,所以自卑和卑怯是近代中国给中华民族落下的病根。屈辱带来两种影响,一种是卑怯,看到西方的就是好的,另外一种是奋发、赶超。


二、治学——“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”

问:从您这么多年的教学与研究经验来看,您觉得教学和科研是矛盾的吗?

答:理论上不矛盾,但时间有分布问题。田野调研的话,起码要两三个月,但是每个星期都有课,所以实际上是有矛盾的。如果是书斋型的研究就没有矛盾,但现在是社会变动时期,变动时期的书斋研究效果是很弱的,变动时期的经验都在生活世界里面。书上记的都是已经过时的东西,直接的、当下的都在变动当中,所以把变动的社会生活作为一本大书来读,是一切社会科学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。所以,对直接的、当下的经验东西的关注,应该上升为主导地位。毛泽东说“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”,为什么呢?因为经验变动了,昨天的经验今天不一样了,而且永远要对已经概括的理论保持警觉,因为它很可能过时。尤其是全球化以后,理论的生命周期短了,这个变化更加加快了。

问: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真理来自哪里?

答:真理在民族的日常生活里,在我们民族从站起来、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过程当中。什么叫真理?有利于我们民族稳定发展的叫真理,不利的怎么叫真理。我读了那么多书,从来没有被书读坏。所以我前面要讲调研,所有调研都要有一个历史背景,就是要放在社会的宏观背景以及历史背景来理解。现在的学科讲专业分类,但又没有历史感,缺乏历史教育,淡化了历史学习,这样的教育肯定出问题,尤其是西方的学术进入中国,把西方的所有的背景都去掉,留下了几个原理,而这些原理就在中国被复制出来,那不出问题了吗?

问:我们要怎么样把我们的学生从这里面带出来?

答:还是要学习近代史,获得一个历史观和民族观,并以此作为自己的立场和知识背景,这个特别重要。千年的辉煌,百年的耻辱,构成你的基本判断,没有这个怎么能行?千年的辉煌加百年的耻辱激起了一个民族要奋发向上,赶超复兴。那么你在这个位置上,你该为你和你的民族做些什么,也就有个定位了;你求什么知,也有目标了,如果没有这个东西,你求什么知都不知道,为什么求知也不知道,都不知道。至少我是受益于这个东西,因为我原来主业还是历史学,如果没有这个近代的百年历史认知,我也没有这样的求知立场。


三、育人——无愧于“人民的讲台”

问:您上课很有吸引力,学生们都喜欢听您的课。

答:上课是教师的本分,因为你是教师,学生把青春献给你了。虽然有人不听,但这是他们的事,我有责任把课上好,哪怕只有一两个人听,我也要上好,所以上课是我的本分,做教师必须把课上好,尽可能地上好。既然要上好,你给学生一碗水,你本身要有一桶水。你不能现在搞一碗马上就给他一碗,这个肯定不行。所以要认真备课,我每次上课都要备课。每次上课和上一届都不一样,因为每一年都在变化,而且我的思想也在进步,同一个问题我当然有新的看法。所以,我星期三上课,星期一、星期二都备课。我从来不用讲稿,讲稿我参考,然后重新调整一下,拟一个新的提纲去上课了,我有新的感觉,就补充一点。有人听过我几遍课都觉得不一样,每年都有进步对我自己也有激励,而且我不愿意重复上课,炒冷饭没意思。另外,学生是人,教书当中还在育人,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情,讲不讲是我的责任。这都是我从上讲台以后就确立的原则。


   发布日期:2019年12月18日13时09分
发布时间:2019-12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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